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巍峨的长兴宫,帝国的统治核心。

然而在这样的大殿中却静得让人觉得可怕。倾城淡淡的看着面带笑意的格里斯蒂罗,那样的笑意,让若夏日炎热的烈阳,可以将人从里到外烤个透。

格里斯蒂罗缓缓别过脸去看着始皇帝:“大秦陛下”说着站起身,右手抚着左胸“我帝沙王格里斯蒂罗诚心向陛下请求与丽妃和亲。”

格里斯蒂罗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,倾城虽早知如此,但真的听到了,依然不免浑身一个惊颤,犹如一个人突然赤条条的被扔进冰雪中……

“嘭——”始皇帝一掌重重打在盘龙九张几上,桌上的茶点瞬间从桌上跳起,然后重重落下,东倒西歪。

众人惊惶,唯有格里斯蒂罗依然面不改色立在桌前。

“丽妃已是大秦的皇妃,岂可再另嫁他国?这无论如何也于理不合!”扶苏站起身,直视着格里斯蒂罗,倾城看向扶苏,他还是一如当初的飘逸正直。

“哈哈”格里斯蒂罗仰天一笑“陛下,在我帝沙,一个女子加几次都行,也有弟娶兄嫂,子承父妃的习俗。”

“这是在大秦!不是帝沙”始皇帝阴暗的震怒声从高台之上传来。倾城转过头看着面色阴郁异常的始皇帝。殿下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。

和妃瞥倾城一眼,语底有幽然意,“丽妃这张脸这般吸陛下,必会吸引旁人。”

和妃身旁的王良娣有意将声音高过和妃道:“丽妃娘娘乃天子妃嫔,怎可委身和亲,格里斯蒂罗实在荒谬!”

“怎能是荒谬,据小臣所知,在大秦之前的秦安君时期,就曾将眀阳夫人另嫁他国和亲。”格里斯蒂罗身旁的使臣朝着始皇帝微微鞠躬,细滑的嗓音缓缓流出,一双三角眼挂着不怀好意的神色。

“说的好,始皇帝陛下,如今形势想来陛下已经知晓,本王觉得为了两国邦交,陛下还是割爱的好。”格里斯蒂罗侧身赋手站立。

“嘭——”殿下的大臣千鹤宇一赫然跪下“陛下,帝沙风俗,子承父妾,连庶母都可以接受,何况是丽妃娘娘。”始皇帝的指尖微微发颤,忽执起酒樽,就要往千鹤宇一处掷去。倾城忙抓住始皇帝的手,淡淡的声音中难掩的一丝颤音:“陛下,听千鹤大人说完吧。”千鹤宇一仿若未见“帝沙王的性子即便知道粮草被烧亦不肯轻易低头,大秦虽然以此事逼住帝沙一时,但难保他们不会真的与云锦合力进攻我大秦,且大秦与匈奴的战事绵延至今,此时僵持只会百害而无一利。”

话至此处,格里斯蒂罗接着说:“大秦皇帝放心,丽妃与本王和亲,到了帝沙她将是帝沙的王后!到时帝沙大军便退回帝沙,只要每年三千粮草,十万银帑便可,从此再不与大秦起战火烽烟。”

胡亥沉没多时,终于站了起来,倾城看着他的身影,心中不免欣喜,他虽顽劣,在别人眼里他不学无术,但他实则是最为聪慧之人,难道他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方法?

“父皇据儿臣所知,大秦此次危机,根源皆在云锦,而丽妃,不就是云锦的公主吗?云锦背弃与大秦的友好,是云锦不义在前,我大秦何必为了丽妃,一个来自云锦的公主与帝沙为敌!”他停下,不再言语,唯以幽若暗火的目光直视于倾城。夜色似巨大而轻柔的乌纱轻缓飘拂于黯沉的殿中。

“亥弟!”扶苏不敢置信的看着胡亥。他以为胡亥也喜欢倾城,毕竟他从未为了那个嫔妃那样尽力,可是……

何必为了丽妃,一个来自云锦的公主与帝沙为敌!

倾城以默然相对,心中酸涩难言,却不知为何,眼眶中只觉乾涩,涩的有点发痛,却并无流泪的行动。周遭似是变得黑暗让倾城觉得茫然而麻木,只有幽幽暗暗的烛光里摇曳似一颗虚弱而空茫跳动着的心。

微黄的烛光里,忽然觉的眼前胡亥这张看了面孔是那样的陌生。只是依稀,这样的陌生,何时见过的,仔细回忆,却原来,自己从未真的了解他,更可笑的是在他起身的那一刻,自己竟然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。

扶苏赶紧在殿前跪下:“父皇,丽妃已是大秦丽妃,此时和亲,有辱大秦颜面。”

扶苏急切,此时言语完全不顾帝沙颜面,果不其然格里斯蒂罗怒道:“有辱大秦颜面!扶苏公子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位置,我帝沙愿娶一个大秦妾室为王后,已是很给大秦颜面了!公子不要给脸不要脸!”

胡亥依然不语,一双邪魅的眼淡淡瞟了一眼倾城,死弱柳扶风,轻飘飘的,没有力度,没有温度。

“帝沙王未免言过其实了,我扶苏真是因为身为大秦公子,才有此言,丽妃在大秦深受父皇爱重,真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!扶苏看来帝沙王也是这世间难得的君子,定然不会夺人所好吧?”扶苏一反常态,起身仰头看着格里斯蒂罗。

“哈哈……,扶苏公子,本王就算夺人所好,恐怕夺得不是大秦皇帝的爱,而是你扶苏公子的吧?为了一个庶母……”

“够了——”是倾城的怒吼。

倾城放开紧紧握住始皇帝的手,起身敛衣,行至殿前,郑重下拜,“两害相衡取其轻也。臣妾身为大秦的丽妃,深受陛下宠爱,心内已是惶恐不安,一直不知该如何以为报。如今,是臣妾报陛下恩德的时候了,臣妾不敢爱一己之身,臣妾愿意和亲,以修两国永好。”

始皇帝起身:“丽妃,朝堂之上岂容你乱说!”

“陛下,不值得为了倾城动用千军万马,况且此时大秦北面还有匈奴之困,若再与帝沙交兵,必是腹背受敌,为民生计,求陛下派倾城和亲吧!”倾城俯身将头磕在地面上。俯首下去的一瞬,倾城忽而莞尔,竟是笑自己,何尝不晓得胡亥的凉薄,竟何必抱上一丝希望,江山美人孰轻孰重,倾城原不该寄望与他,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。

“父皇,丽妃深明大义,求父皇派丽妃和亲。”胡亥跪在倾城身边。紧接着有大臣们的声音同样启奏始皇帝派倾城和亲。

倾城心头豁然一松,松的是,自己这样自愿和亲,始皇帝就算不同意,此时也不好说什么。

只是这样做了,心中却似一根紧绷的弦骤然蹦断,反而空空落落。唇角浮起一丝哀凉而了然的笑意,他原来,凉薄如斯。

“丽妃娘娘三思,不可如此!”那熟悉的声音,是扶苏,他正声道:“娘娘不惜一己之身,可只怕会陷父皇于不义之地!”

倾城起身,用理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“公子多虑了。”唇角平静地牵起冷然的弧度,“是本宫自愿的,而且也是错在云锦,陛下并无不义。”

他迎着倾城的冷静,拱手道:“扶苏知道是丽妃娘娘不愿让父皇为难,可是娘娘一旦和亲,父皇的一世英明,将为千古后人耻笑。”

始皇帝喟然,望向倾城的眼神大有不舍之意,“来人,送帝沙王回驿馆,都退下吧”

那一夜,长兴宫彻夜灯火未熄,大殿内独留了两抹倾长的身影。

同样锦绣殿内也是一夜灯眀,星月知道了倾城要和亲帝沙,硬是坐在倾城身边弟弟哭泣着,还是若山和若芷将她拉了出去。

一夜空对镜中影,一年大秦锦绣繁华,几处识人几处空,辗转来回中是命中注定……

月色空濛如许,落在人身上如被雪披霜一般。这样炎热的天气,回顾西窗下,竟觉漏下的月光有寒凉之意,满地丁玄香堆积,亦如清霜覆地。

第二日一早,始皇帝的旨意便来了,赵高面色严谨,幽幽将旨意宣完。

始皇帝同意倾城和亲了,但却没有晓谕六宫。

倾城只默然的跪在圣旨下接了旨,赵高面色如沉水,恭身告退。

刚过不久,始皇帝又告知六宫,丽妃为熊罴所伤,忧郁成病,在锦绣殿养病,任何人不得探望。其次,挑选宫中自愿和亲的窈窕宫女赐予帝沙国王和亲,妃嫔宫眷无事不得惊扰丽妃。

只是星月偶然道:“陛下竟如此狠心么?”

彼时倾城半靠在榻上,伸手剪了两块膏药对镜仔细贴好,揉着额角道:“陛下为难。”

若山眼角微湿,“娘娘位分尊贵,却要受此命行事,奴婢是在心有不忍,也真不明白陛下怎么会答应了……”

倾城微微一笑:“若山,你一向聪慧,怎么今日到婆婆妈妈起来了,真不像你。”

即便她素性面容冷漠,亦难免愤然之色“大秦一统天下,奴婢未曾听说以帝妃之尊而受此折辱。”

“总有第一个,不是吗”倾城握住她的手,“若山,星月莽撞,而倾城信不过别人,只能你陪倾城去了。”

她手指微凉,郑重搭在身边,“自娘娘入宫,奴婢不曾有一日与娘娘分离,娘娘不说,奴婢也会生死相随。”

倾城心口一热,虽然倾城来秦不到一年,无论人事如何凉薄颠覆,若山也是帮着自己的,总还能在世事如霜里给倾城一息温暖与安慰的人。“

忽听得若芷在外头轻声道:”娘娘,扶苏公子来了。“

若山”咦“了一声道:”不是说妃嫔宫眷都不得前来柔仪殿探望,以免扰了娘娘吗?“

倾城一笑:”若山,你糊涂了吧?扶苏公子是妃嫔宫眷吗?去请他进来吧。“

若山默然脸上一红”是。“

扶苏进来时倾城已经做到了床边,鬓发松松的垂着,斜挽了一支玉簪便再无点缀,随手拿一条珍珠额帕束了,越加显得病容沉沉。

扶苏一见变了脸色,急道:”那日是做舞伤了内息,还是真的被那雪熊给吓的,怎么短短一夜都病成这样了。“

若山忙上了茶,挥退一众伺候宫人。

扶苏见倾城默然不答,登时脸色大变,恨恨道:”无论如何,扶苏不会让公主身陷险境的!“

”千里琵琶作胡语,是倾城自愿前往。公子正直君子,切不可在此时轻举妄动,让人寻了机会,诋毁公子美誉“倾城幽幽一欢,亦觉伤感。

”是扶苏无能,终究不能护公主周全。“

”扶苏公子心意,倾城明白,公子不必自责。“倾城恹恹的。

”扶苏不能为公主做什么,这次定然会尽力的。“扶苏眼神坚定。

倾城心中安慰,嘴上却怒道:”公子糊涂!大秦的兵士不是你的子民吗?倾城和亲,不伤一兵一卒,百姓依旧可以安居乐业,公子要是破坏了和亲,两军交战,将有多少百姓死于战火,家破人亡!公子不是救倾城,而是害倾城!“倾城见扶苏哀伤,不免缓和”公子若真要为倾城做什么,就请公子将哥哥安葬于清水山吧,朝向南面,那里是云锦所在的地方。“

扶苏神色暗伤:”公主这是何苦。“

倾城神色微慵,清晰道”倾城也不想与公子彼此牵累。“

见倾城扭过身靠进床榻,不愿在与他多言,扶苏眼帘微垂,似还有千万种放心不下,默然片刻,静静离去。

是夜,倾城安坐于小轿之内被送出宫,按照遣嫁和亲的宫女装束,一色的七彩云霞衫子,朱红色的挽纱长裙,织腰束起,鬓发长垂。长夜寂寂无声,偶然听得远远一声更鼓,更能分明自己此时明显略快的心跳。

------题外话------

SORRY啦,才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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